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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爲職業原因,我一直在准備寫一篇《北京街頭牙醫生存實錄》,2017年端午節假期,我輾轉上百公裏到北京石景山,迎著買完菜回家的人群,我一直在擔心,現在那裏的早市上還有沒有街頭牙醫。
早市旁街道上的宣傳標語
到了早市,竟然真的還有。遞煙並在隔壁攤位買了2斤櫻桃套近乎,黑攤兒牙醫老賈才同意我坐在旁邊,不能錄音錄像,拍照不能露臉,觀看他是如何“接診”的。
老賈和他的攤兒
老賈就住附近,每天早上六點或八點出攤,中午十二點收攤,在這個早市小有名氣,這附近住的很多都是首鋼退休的老人,還有很多小區住的也都是老頭老太太,他跟我說平時找他看牙的人挺多的,活動義齒、固定義齒都能整。
但大部分找他的人,都是請他補牙的。
早市附近的小區,這裏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
早市人挺多,但是老賈的攤子前沒人。我坐在馬紮上問他幹了多久了,是家傳的嗎?
老賈看看我手裏的相機,我用手指敲敲鏡頭蓋表示沒錄像,老賈才說:“自學的,幹了二十多年了,以前在門頭溝黑山那邊,就爲養家糊口。”
這時候有個中年男人來看牙,說後面的牙老塞牙,老賈掐了煙讓男人坐另一個馬紮上,拿起桌子上裝酒精的瓶子,往手上倒了點酒精搓了幾下,拿起鑷子開始檢查。
老賈的工作台,上面是檢查器械、自凝、玻璃離子、酒精和自己改裝的南韓打磨機等
“後面牙縫大,得補一下牙縫,吃完飯得好好刷牙。”老賈放下鑷子說。
男人問多少錢,老賈說不要錢,並問男人之前在他這裏補的牙有沒有不舒服的,男人說沒有。
老賈拿起桌子上的打磨機,接上線開始給男人磨牙。
伸進嘴裏簡單磨了兩下,老賈開始調拌玻璃離子,一邊調拌一邊對我說,他爸爸媽媽都在我這裏看過牙,老客戶了,補個牙縫就不要錢了。
把調好的玻璃離子從小碗裏挖出來糊到男人的牙縫裏,用調拌刀壓實。
“咬咬牙,高不高?”老賈說。
男人搖搖頭,又點點頭。
老賈接上打磨機的線,“再磨兩下。”
補好牙縫,男人掏出煙遞給老賈並要給老賈點上,老賈擺擺手,先不點了,我先給等著的大姨看牙。
老賈在給老人看牙
等著的這位老人約有六十歲左右,對老賈說自己後面有顆牙松了,疼的不能吃飯。老賈讓患者坐下,自己往手上倒了點酒精搓了搓,又從棉花缸裏揪了一點棉花,蘸上酒精擦了一下調拌刀和鑷子,開始檢查。
檢查後,老賈告訴老人這顆松動的牙齒得拔掉,做固定的。
老人問:“多少錢呀?”
老賈說有一百多的,二百多的還有三百多的,你這個得做三顆,還有顆牙壞了等下給你補上。
老人說:“做中等的吧。”
“去醫院一顆都得一千多。”老賈對旁邊站著不語的老人的老伴說,“剛才那個人,他爸爸媽媽都在我這裏看牙,我每天都出攤,賺的就是老字號的信譽錢。”
拔掉牙,老賈拿了瓶礦泉水給老人漱口,然後開始彎卡環。
卡環彎好後在老人口內試了試,小碗調拌自凝,用打火機烤烤,然後拿出自凝搓成條狀。
“張嘴。”
老賈把自凝糊好,調拌刀塑形,拿打磨機磨了一下。然後告訴老人,鑲好了,現在把另一側壞掉的牙補上。
老人拿起小鏡子照了照,沒說什麽。
老賈拿起桌子上的玻璃離子對老人說,用這個給你補,上海的,結實得很。
上海産的玻璃離子水門汀,價格便宜,牙髓刺激性很小,但是美觀和粘接性不如目前流行的複合樹脂
全部處理完後,老人再一次問價格。
“鑲牙一共780,優惠80,收700。補牙不要錢了。”
一番還價無果後,老人掏出700塊錢給老賈,老賈數了一下放進口袋,遞給老人一張名片:“中午回家吃飯試試,有什麽問題隨時再來,我每天都在。”
“你這是積福報啊。”老人笑著走了。
老賈坐到椅子上,腰間一大串鑰匙裏豐田的車鑰匙很醒目。可能因爲剛收了700塊錢,老賈看起來挺高興,拿起桌子上藍盒的黃鶴樓爆珠對我說,來抽根這個,十八塊一盒,老患者送的。
“經常有人給我送好煙好酒。”老賈抽了口煙說。
我抓緊問,你這個打磨機是在哪兒買的?看著不像是南韓打磨機。
老賈的打磨機
老賈說這是他自己弄的電池,接的南韓打磨機的機頭,早市不給拉電線,南韓打磨機沒法用。
我說你這進貨都在哪兒啊,玻璃離子什麽的都是網上進的?
老賈說:“我一般都在展會買,中午收攤下午去展會,買幾千塊錢的,一般北京展的時候會逛兩天展會。”
我說那你平常出去培訓嗎?展會會去聽課嗎?
老賈說有時候聽,但是聽不了幾分鍾就出來了,沒啥意思。
我問老賈平常有患者做固定的怎麽辦?早市的街道口就有一家診所,接待不了的患者會介紹給診所嗎
早市路口的牙科診所
老賈說不介紹給診所,他們收費太貴也沒什麽人去。大部分的自己都能做,做不了的送加工廠,有業務員來收。看不了的病人就告訴他們去醫院。
“其實要不是不能考證,咱的技術不比醫院的專家主任差。”老賈說。
我問老賈,你在這擺攤不怕被查嗎?
老賈說,我也被處理過,都是同行舉報同行。當時是X科長接待的我,科長說有人投訴我消毒不合格,這不現在都用酒精了。
我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,也不知道再問什麽,于是低頭抽煙,老賈也不再說話。
氣氛忽然有點很詭異。
沒有人來咨詢的時候,老賈會抽著煙盯著人流,長時間的沈默
老賈忽然對我說:“你知道在這擺攤一個月交多少稅嗎?”
我說你營業執照都沒有還要交稅?
老賈說就是攤位費,他是一個月交7000,隔壁賣床上用品的一個月6000.
“在北京就是花一半兒剩一半兒”。
我說人家比你地方還大啊,老賈說是啊,大一塊磚。
老賈抽了口煙,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說:XX區法院院長都找我看過牙,今年應該快退休了。
端午假期的上午,早市的人非常多,到中午就沒人了
我問老賈,中午收攤,下午一般都幹啥?
老賈說就是出去玩,或者看看電視什麽的。
我不准備再問下去了,于是起身,再次對老賈說沒錄像,老賈擺擺手說沒事,有時間再來聊天。
臨別,我問老賈:“在北京買房了嗎?”
老賈說在河南老家買了。
“最後悔的就是沒在北京買房。”